七
“要抓到那个逃犯并不是什么难事。他已经被逼入了绝路，即使躲在深山里我们也轻易地找到了他。只是，他当时的状态令人很不安。”拉切尔闭上眼睛，像是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东西，“他遍体鳞伤，窝在老树根旁动弹不得，只有肚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。第一个冲上去的是艾莉，她抓着手铐想先把犯人控制住。结果刚一碰到那个犯人，艾莉的身体就像是触电了一样抽搐了起来，接着就痛苦地捂住胸口倒了下去。我以为她被犯人偷袭，连忙跑了过去，可刚走近就被她攻击了。艾莉像发了狂的野兽一样，跳起来一把撕开我的衣服对着我的右胸口咬了下去。现在穿的衣服太多，不然就给你看看了，疤痕可是男人的勋章哟。”
约翰没有搭理拉切尔的玩笑，他想知道那起事件的后续，迫切地想知道。在听拉切尔讲述的过程中，约翰发现自己对这个故事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。自己仿佛经历过这件事，而有关这件事的记忆则被藏在他大脑深处，被什么东西把守着。约翰深吸了一口气，紧紧闭上眼睛。那种熟悉感令他感到害怕。
“没事吧，约翰？看你好像不太舒服。。。”耳边又传来了拉切尔的声音，约翰没有睁开双眼，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。拉切尔不再说话，约翰闭着眼，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。大概半分钟后，拉切尔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“攻击了我之后，艾莉像疯了一样窜进山的更深处。我们当然想立刻冲上去追她，可犯人正不省人事地躺在一边，令我们左右为难。这时候，安娜提出建议，让鲁宾留下，她和我上去追艾莉，说完拉着我直接跑了，也不给鲁宾反驳的机会。
艾莉并没有跑太远，我们很快就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她。她双手握拳撑地，手边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抓痕，头发垂到前面挡住了脸。我立刻冲上去想扶起她，这次她倒是没有再攻击我，我一碰到她的身体，她就瘫软了下来。我拨开她的头发，她面无表情，两眼放空，任凭我怎么叫都没有反应，整个人好像成了空壳一般。这时候，我背后突然有脚步声传来，是安娜，我差点都忘了她的存在。她走到我身边蹲下，只是呆呆地盯着艾莉看，自己却默不作声。安娜的眼神让我心里有点发毛，好像她也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对劲了。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，想尽早带着艾莉离开，而安娜却不同意，她认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，已经追到这个地步了，没有理由不一追到底，至于不省人事的艾莉，她可以帮忙照顾。她还用很奇怪的语气反问我：‘难道，你不信任我吗？’我找不出理由反驳她，只好继续追了下去，留下她和艾莉在原地。我还嘱咐安娜要她快和鲁宾联络，她理都不理我，只顾低头看着艾莉。
追查的结果是一场空，深山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一家私人开的孤儿院，那里正好走丢了一对兄弟，大人们拼命寻找着他们。我告诉孤儿院的人逃犯的事，提醒他们注意安全，接着立刻就往回赶。我心里还惦记着艾莉，安娜不正常的状态也让我不放心。
就在我离开孤儿院的几分钟后，突然有枪声从艾莉和安娜所在的方向传了过来，我以为有共犯袭击他们，拼了命地往回跑。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，就看见鲁宾揪着安娜的衣领，用枪指着她的脑袋，她的配枪就掉在手边。艾莉则倒在一边，流了好多血。
我一瞬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。约翰，你知道什么是嫉妒心吗？那是个可怕的东西，而我们人类却无法彻底摆脱它。
安娜大概是察觉到鲁宾一直对艾莉念念不忘，于是就对她产生了嫉妒，这份嫉妒慢慢积累下来，最终导致安娜失去理智，决定除掉艾莉。而当艾莉不省人事倒在她面前时，机会终于到了，她支开我和鲁宾，给了艾莉最后一枪。鲁宾大概在听到枪声时就已经在找我们的路上了，他一到现场应该也就想清了前因后果，所以才愤怒到要开枪杀安娜。。。你怎么了，约翰？”
约翰死死摁住自己的太阳穴，“咚”地一声靠在墙上，低下头狠狠咬住下嘴唇，双目紧闭。拉切尔淡定地看了他一眼，自己也转身靠在了墙上。“接下来啊，我扑上去推开了安娜，又把鲁宾狠狠压在地上。他脸憋得通红，双眼充血，浑身发抖。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愤怒。说起来也奇怪，明明女朋友被杀的人是我，我却没有像他那样愤怒，甚至连一点感觉都没有。
我花了不少时间才让鲁宾冷静了下来，问他逃犯怎么样了。一提到任务，鲁宾少许恢复了理智，他就是这样的人。他告诉我犯人已经死了，就在我和安娜离开不久他就死了，像是所有的体力在短短几分钟内消耗殆尽，死的时候相当痛苦。
我想到了艾莉，她的状况会不会和那个逃犯是一样的，会不会像他一样在痛苦中死去。也许安娜是不忍看艾莉受苦，才开枪帮她解脱，结果又被到现场的鲁宾误解。。。这时候的安娜独自坐在一旁，什么话都不说，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，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，把手指扳得咔咔响。这是她思考时候的惯有动作，可我不知道她那时候在思考什么。不过，如果我的假设是对的，那时候的安娜，一定是心如死灰的。
最后，我们带回了逃犯和艾莉的尸体，向上级报告说我们和逃犯发生交火，犯人被击毙，艾莉也中弹殉职。不过，我、鲁宾、安娜三人，也许还包括死去的艾莉，都知道，真正的‘犯人’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，游走于人和人之间的，会把人变成怪物的东西。
这起案件结束后，我们正式拆伙。我留守109号办公室，开始混起日子来，鲁宾好像彻底断了男女之情，一门心思破案，凭他的能力，很快就爬到了高层。安娜既不像我这样混日子，也不像鲁宾那样全身心投入工作，她重新回到了普通警察的生活，只是不再四处奔波，而是从事管理工作。至于关系，也就只有我偶尔和安娜废话几句，他们两人几乎是一句话都不说了。”
拉切尔听了下来，走到已经气喘吁吁、满头大汗的约翰面前。“但是我一直在想，怪物究竟是谁？是因为嫉妒而杀人的安娜，还是被愤怒所支配的鲁宾，或者是爱人被杀却毫无感觉的我？你觉得呢，约翰？谁是怪物？”
约翰能听到拉切尔的声音，但声音正在逐渐变弱，仿佛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坠入深海。他抬起头想看着拉切尔的脸，他在笑，笑容就像是约翰第一次见到他，在那个烟雾缭绕的109号办公室里，拉切尔露出的笑容。仅一秒钟后，约翰眼前一黑，失去了意识。
办公室里一片漆黑。鲁宾已经穿好了外套，两手插在口袋里，坐在椅子上准备下班。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快两个小时了。面前的桌上放着的是他的手机，他在等一条短信。这两个月来，他每天晚上都能收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短信，而今天却没有。
时钟指向12点。鲁宾从抽屉里拿出四人的合照放在桌面上，把手机揣进衣袋，拎起包离开了办公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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